評論與專欄

機場裡的小旅行


(短程的飛行我喜歡做窗邊,有時候會有意想不到的壯闊絕美風景)

喜歡穿梭機場的感覺,多數時候對機場懷抱浪漫想像,抬頭看著密密麻麻的電子時刻表,想像人們要飛往哪個遙遠國度,又從哪裡飛來?而且,怎麼上面還有我不認識的城市呢?Addis Ababa在哪裡?還是小學生的時候,父母就讓我自己搭飛機了,是天生的熱情混合一點冒險精神,加上後天的幸運與反覆練習,我從未對一個人出入機場、一個人上路感到厭倦。

作家艾倫·狄波頓在《機場裡的小旅行》中說,「準時雖然是我們對旅行的基本要求,我卻經常希望自己的班機能夠誤點——這樣才能被迫在機場裡多待一點時間」,我完全感受他的心情,身為重度旅行上癮者,我們當然不放過各種窺探新世界的機會;機場與飛機是旅行的起點,是一個城市、國家的延伸,到全然陌生的國度時,機場帶來的第一印象難免就決定了城市的魅力指數。


(上海浦東機場不是我的愛,但卻有種特殊的旅行氣氛)

青澀旅行者時代的我,經常轉機或拜訪香港,我把赤鱲角機場當作迅速補貨港味的地方:先喝杯凍奶茶、再到Page One補幾本《號外》《Jet》《週末畫報》,甚至幾件佐丹奴基本款白T;等到能進入國泰航空貴賓室時,一定得儀式性地吃碗擔擔麵才甘心登機;有一次我刻意延長轉機時間,只為慢慢體驗這座偶像建築師John Pawson設計的極簡優雅,還不忘在高級飯店般寬敞的浴室裡沖了澡,完整了一次貴賓室小旅行。不過,隨著時代的改變和自己更豐富的經驗,香港機場的good old times美好只留在記憶裡。


(赫爾辛基機場)

這一年我成了芬蘭航空的忠實旅客,欣賞的其一理由,是因為赫爾辛基機場;這是個小而「溫和」的機場,木頭色調的地板,洗手間內放著鳥叫蟲鳴自然背景音樂,許多角落完全不讓人感覺身處國際機場;因為不是重要轉運站,少了忙碌喧嘩節奏,倒是多點生活感;我會到芬蘭國寶級品牌Marimekko與 ittala店裡轉轉,不加入日本觀光客的搶購行列,光看琳瑯滿目商品就心滿意足,再到北歐咖啡品牌Johan& nyström 來杯手沖咖啡;在這個緩慢、斯堪地那維亞質感的旅人場所,耗神疲勞的長途飛行能因駐足此處而有了充電休息。

維也納機場也是個小而活力的友善空間。新航廈摩登俐落,大廳內的飲食、購物、廣告,全以咖啡為設計基調,旅行結合創意與美感,一眼就看得出是深思熟慮後的品味安排;乘客們一降落就被這咖啡館之都的格調與自信所歡迎,還來不及上街流連咖啡香,就被這氣氛給激起熱情。回程時我帶走老牌咖啡館Cafe Hawelka 的豆子,機場裡能買到如此珍品,非常難得,同時也讚嘆維也納行銷城市軟實力的高明。


(赫爾辛基機場是我的最喜歡之一)

馬德里機場是看建築的好地方,不必懂建築,踏進第四航廈便覺得自己身處未來世界,直覺是大師傑作;由英國建築名家Richard Rogers操刀,巴哈拉斯(Barajas)機場是鮮豔的黃色綠色組合,屋頂像是一棵巨大、波浪弧形線條的樹,每個細節都很「設計」,我乘著電梯與手扶梯時,有種誤入電影裡場景的錯覺。巴哈拉斯機場也是購物好地點,商店與選品反映著這是個以時裝與美食聞名的國家,建築還看沒過癮,但我也想把依比利火腿、西班牙紅酒打包進手提行李,或是帶走一件打折的Massimo Dutti襯衫,若時間足夠,還要喝一杯Cortado才算機場旅行的完美句點。

至今我仍未到過中東國家,但光是「轉機」本身就已經充滿旅行感;在伊斯坦堡、阿布達比、杜拜、杜哈機場,看那攘往熙來、各種國籍的人們,那傳統服裝造型、文字、符號(例如都有明顯的祈禱室指標),在我眼裡十足異國情調,像是印象中的中東大市集Bazaar般繽紛熱鬧。幾天前我在杜哈機待了三小時,那是一個高級購物商場般、摩登設計的大機場,我走進一家裝潢鮮豔的茶館,點了Masala香料奶茶與Baklava甜點,異國的滋味減緩了漫長等待的疲倦,帶著我遠離日常來到新的國度,是未來中東之行的preview。

雖然頻繁地飛行彷彿日理萬機的商務人士,但我終究不是分秒必爭的銀行家,三小時轉機時間是感覺最恰好的長度,足夠來場小探險:好好喝杯茶、打理一下自己、在商店裡稍稍「巡店」挖寶(在杜拜機場裡就發現了我最愛的頭髮保養品Shiffa),甚至準備些喜歡的小零食上飛機(例如羽田機場的木村家紅豆麵包),或參觀機場的特殊設計空間(像是吉隆坡機場裡就有個熱帶溫室),
若是倫敦希斯洛、阿姆斯特丹、東京成田機場……我願意再多停留一些時間。


(最豪華的機場應該是杜哈了吧)

理智眼光看來,機場是個獨立、精密運作的小世界,如何維持其高效率、持續性的運作是一門科學;從感性的角度,機場承載著文化、品味與人們的夢想;艾倫·狄波頓的《機場裡的小旅行》討論工作、旅行、人際關係與生活,而我的機場小旅行,是旅行途上的額外延伸景點,是打開視角眼界的場所,是真切感受世界脈動的能量所在。

原文刊登在2017年6月號《Shopping Design》許育華專欄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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