走過衝突、走過寂寥，迎來藝術的春、創意的秋。 現在的柏林，成了奔放靈魂的停泊點，來自四方的年輕藝術家、創作者，激盪出一道道創意火光。
「柏林雖窮，卻是個很性感的城市，」這句出自曾任職十三年的柏林前市長沃維雷特（Klaus Wowereit）說過的話，後來成為一項宣言，明確地解釋著這個城市的性格──獨樹一格、充滿著波希米亞氣氛、物價和生活費低廉、市民友善可親。
身為歐盟最重要、最富裕國家的首都，柏林，沒有如巴黎背負著過去的輝煌貴族歷史、沒有倫敦保守又前衛的強烈對比，也沒有如德國其他大城，如慕尼黑、法蘭克福的富裕精美。柏林，無庸置疑是當代最搶眼的文化、創意、時尚的話題焦點。
因為「窮又性感」，柏林吸引了歐洲、甚至全世界各地的創意人士及年輕創業家進駐，特別是過去十年南歐的景氣衰退，有非常多從義大利、西班牙、希臘移居柏林尋找可能性的建築師、藝術家、設計師。在各種創意聚會中，大家聊起來，有一半都是外國人。
柏林的地標「猶太人紀念碑」，由2711 塊巨型水泥方形石塊組合，相當具有震撼力。
這個城市沒有德國其他城市引以為傲的製造業、金融業、重工業，柏林以教育、觀光產業為主，近幾年更以「歐洲的矽谷」之稱聞名，新創公司一家接著一家開，都是做網路與app的相關產業。
多樣藝術的天堂
柏林只有三百五十萬人口，卻擁有比倫敦與紐約更多的美術館與藝術活動──這裡有近五百家藝廊。
每年四月底的柏林畫廊週，歐洲人趁著這個週末拜訪柏林，像大拜拜似地走逛城裡一間又一間藝廊，很有小型威尼斯雙年展的氣氛。秋天的柏林藝術週，則是藝術博覽會加上美術館與藝廊的強力發聲；而兩年舉辦一次的柏林雙年展，都是享譽全球的當代藝術圈大事。
如果說，藝術季是流動的饗宴，博物館則是靜止的歷史。柏林的博物館，背後都有精彩的故事。
倫敦有泰特現代美術館，巴黎有龐畢度，而之於柏林，是漢堡車站當代藝術美術館──前身是火車站，寬敞巨大的空間是各種裝置、前衛藝術的舞台，藝術家霍勒（Carsten Höller）就曾把馬、鹿、老鼠帶進這裡，布置成一個真正的動物園；平常的館藏也有許多巨星──藝術家麥卡錫創作的金色麥可傑克森雕像，以及安迪沃荷的巨型毛澤東。
漢堡車站當代藝術美術館收藏了許多當代重要藝術家的作品，如安迪沃荷。
另外，柏林市中心、在河流中間的博物館島是世界文化遺產，上頭聚集著五個博物館。在建築大師基帕菲特（David Chipperfield）重新設計的柏林新博物館裡，珍藏著埃及女王娜芙蒂蒂的雕像。而佩加蒙博物館，有巨大的、兩千年前土耳其的佩加蒙祭壇與巴比倫城門。豐富珍藏，好比大英博物館。
跳蚤市場裡的生活主張
德國是眾所皆知的環保大國，隨處可見分類垃圾桶，連玻璃瓶都要將白色、棕色、綠色的瓶罐各別分開。不過，愈認識柏林，就會明白環保的精神不只是分類，更是愛惜物品、喜歡回收再利用的真環保主張。
這從柏林的跳蚤市場可見一斑。
跳蚤市場是柏林週末的重要休閒活動，也有各種主題設定。圖為陶瓷器二手市集
整個柏林有幾十個大大小小、不同主題、區域性的跳蚤市場，街上也經常看得到貼著私家或社區週末二手市集，是歐洲跳蚤市場文化最發達的城市。
在商店都休息的週日，上跳蚤市場挖寶是市民的一大休閒活動。以圍牆公園跳蚤市場最有代表性，它的規模是全歐洲最大，面積約一個足球場，聚集上百個賣家，多數是業餘的，只要支付三十歐元，便能租得一個攤位。
從頹廢的嬉皮、退休的老夫妻，到要搬家的大學生，全都是跳蚤市場上的賣家。他們多數不為賺錢，而是為自己不需要的東西找到春天，自己也無須浪費地把舊東西往垃圾桶裡丟。買與賣，都是皆大歡喜，因此價格意外地便宜。舊衣服三、五歐元很平常，書一本一歐元，甚至二、三十歐元就能買到好看的燈具或椅子。
逛跳蚤市場的，不只是預算有限的人們，中產階級也很享受這種帶點以物易物、老物再生的環保觀念，即使在高級住宅區普倫茨勞貝格的公園裡，週末常有年輕爸媽，將小孩的名牌衣服拿出來便宜賣。這一切，都是基於環保意識延伸而出的生活習慣。台灣十年前興起一股二手老家具風潮，不少人都是到柏林找貨的。
誰說那是文青的專利？
柏林常被稱作時尚之都，總與潮流沾上邊，然而，這個城市沒有人使用有logo的名牌，也不流行全世界都流行的事物──它特立獨行。
例如，城裡最知名的時尚精品店Andrea Murkudis與Voo Store。它們不開在熱鬧大街上，而是隱身在集合建築的老工廠；販賣小眾品牌給真正懂得欣賞的顧客，大牌子留給巴黎與觀光客。
柏林人的穿著沒有名牌加持，融合二手與小品牌，有型、時髦、優閒而絕不賣弄，是柏林與其他城市不同的風格。
柏林也不流行連鎖品味，販賣文化與生活的店都是獨立經營。這個城市沒有連鎖書店，全是社區性、主題式的小書店，專門賣雜誌的Do you read me，或者是專賣藝術的Bücherbogen am Savignyplatz，都不是文青的專利，而是市民的日常。唱片行與黑膠店，在這座城市仍然有其一席之地，在數位化的同時，柏林發展出獨到的懷舊氣質。
柏林是個充滿塗鴉的城市，特別在十字山區。
知名德國記者施奈德的新書《柏林：歐洲灰姑娘的分裂與蛻變、叛逆與創新》中提到，「柏林冬天陰冷，天氣總讓人想不開，所到之處都在塞車，因為都在施工。……儘管如此，我還是替所有無法在柏林生活的人感到惋惜！」
是的，柏林不是個讓人會一見鍾情的城市，它不夠漂亮，天氣太差，經常灰撲撲的；然而，一旦與它相處時間愈長，便會發現它不只有與眾不同的歷史，更多是那特別的生活文化。
某些地鐵站仍保有濃濃60、70 年代的復古氣味。
活躍的藝術與創意脈動，城市的每個區域都各自有其強烈特色，自成一格的小世界。待在柏林愈久，你就愈是希望成為美國前總統甘迺迪的那句名言：「Ich bin ein Berliner」（我是柏林人）。
本文出自天下雜誌594期
文：許育華