柏林,Kreuzberg區,大雪後的晴天下午,插畫家Pablo Ientile如導遊般介紹他生活的區域,他總是興致勃勃告訴我這區多有意思;我們一邊說話一邊穿越他每日走過的公園、書店與小館子;這裡聚集藝術家、外國人,年輕人多,隨處可見塗鴉,很有波西米亞氣氛。氣溫零下三度,我們走進一家叫做Goldberg的咖啡館取暖。
Pablo是我的好朋友,義大利血統,國籍阿根廷,在布宜諾斯艾利斯長大,18歲全家搬到德國,讀完藝術大學後到馬德里工作,五六年前再搬到柏林定居。在三種文化中成長,長時間住過幾個城市,他的南美洲熱情好客性格,總讓我覺得跟台灣人很像。我們在一場新書發表會上認識,他一開口就問我來自台灣嗎,我身邊從來沒有一位西方人能一眼就認出台灣人,他這樣的能力來自於「觀察」。
「我喜歡觀察,觀察後分析,分析後開口發問,這是最容易打開話題、進行深度對話的方式。就像我第一次到亞洲,拜訪台灣時,時序入秋,看著街上人們穿著短褲與夾腳拖鞋,與日本街頭的穿搭風景大不相同,我便能想像,台灣人性格應該跟我家鄉的人們更為相似,隨興,熱情。觀察人比看名勝古蹟有意思,我關心人們,喜歡以人與文化為話題。」
在2008年之前,Pablo從未踏足亞洲,之後的一場半年亞洲長途旅行,在某部份改變了他的人生,「雖然熟悉移動式的生活,但因為語言完全不懂、又沒有任何朋友,出發前當然會擔心啊。」然而,抵達之後卻是驚喜連連,每個國家給予他在思想上無限刺激。他出發前在網路上尋找、並聯絡當地漫畫家、藝術家,到了新的城市後,就能與相同背景的人交流,每一次的互動經驗都好得讓他想住下來;一邊旅行,一邊畫畫,一邊交朋友,最後,亞洲之旅變成了一本圖畫書《Pablo Bear Goes to Asia》,成為人生的紀錄與繪畫事業的里程碑。
他的畫的人物都充滿親切感、可愛,每個角色都像是身旁的人們,這是廣告商找上他的理由;他也擅長將整面白牆填滿圖案,信手拈來無須草稿,在公共空間如公園外牆、餐廳、旅館、學校,都成了他的作品集。身為藝術家、插畫家、獨立工作者,我問這份工作最困難的是什麼?意料之外地,他回答:「說服自己開始做這件事!」「這跟在公司裡上班很不一樣,獨立之後,你代表的就是你自己,好與壞,都是自己。因為要對自己負責,更需要自省,要經常回頭檢視自己有沒有走錯方向。」「不過,只要夠投入,工作自然會找上門。」
Pablo認為,在創作領域,人們最該擁有偶像,倒不是去模仿他的風格,而是去參考他的事業發展模式,進而找到自己的方向。「不過更重要的是,創作者一定要思考創作的背後,你想傳達給世界什麼訊息。」
經常,我有疑問與壓力時,總會聽聽Pablo怎麼說,雖然我們在不同文化長大,但都瞭解東西方差異,有時候我眼裡複雜的難題,從他的角度看來只是小事一樁。「跟亞洲人互動,有時候會有種平行宇宙的感覺,看得出大都市的人們壓力很大,上班時間很長,我知道你們認為工作很重要,但之於我們,活得快樂、好好珍惜家庭才是人生的重心。相信我,你的工作不是人生最重要的大事,你自己的生活才是。如果你做了不是別人期待的事,你或許可以想想,這是你的問題,還是社會的問題?」
他拿出紙筆,隨手畫下咖啡館空間與坐在前方的我,這是他紀錄生活與旅行的方式;Pablo一派輕鬆地說,「你只有一次30歲,只有一次35歲,你只活一次,人生不會只有黑與白,不會因為你做了一個決定,人生就從此變好或變壞,想做什麼就要趕快盡力去做!」
每次見Pablo,除了能嘗到Kreuzberg最好吃的菜,也好像聽了一場平民哲學家的啟發。
身為柏林Kreuzberg住民以及創意人,Pablo推薦在這裡值得體驗的幾件事:
1. 到Goelizer Park參加一場烤肉,這是最在地的夏日娛樂。
2. 去當地人推薦的土耳其小館子吃頓飯,便宜又充滿著媽媽做菜的家庭滋味,也很異國情調。
3. 享受一頓親切早午餐(例如在Bastard),在咖啡館裡看報紙。
4. 夏天時到河上的露天酒吧體驗這裡著名的夜生活,有些小酒吧會從週五一直營業到週一。
撰文:許育華
原文發表於 《Shopping Design》